听片名和梗概,容易把这( zhè)电影想象成又一段极端( duān)竞争下人性扭曲的猎奇( qí),聚焦在血腥事件本身。但( dàn)它没有迎合这种俗气的( de)预期,而是将核心落在张( zhāng)子枫饰演的江宁身上,以( yǐ)一种近乎生活流的精准( zhǔn),刻画了一个女孩在巨大( dà)压力下的挣扎、偏执,以及( jí)最终那点倔强的自我觉( jué)醒。
张子枫的表演,是这部( bù)电影能立住的根基。她饰( shì)演的江宁,几乎没有戏剧( jù)化的大吼大叫或者崩溃( kuì)哭泣,更多时候是安静和( hé)收敛的,但每一个细微的( de)表情、动作,甚至呼吸的节( jié)奏,都在传递信息。
你会记( jì)得她手指划过冰刀时那( nà)种近乎神经质的专注,仿( fǎng)佛那锋刃是她唯一能抓( zhuā)住的东西;记得她受伤后( hòu),眼神放空地抠掉脸上亮( liàng)片的小动作,她不是感觉( jué)不到疼,而是一种内心麻( má)木的自我惩罚;记得她跟( gēn)母亲要考斯滕时,话到嘴( zuǐ)边欲言又止的样子,她想( xiǎng)要的不是一件衣服,是母( mǔ)亲能真正看见她内心燃( rán)烧的困惑和渴望。
这些细( xì)节太可信了,就像我们身( shēn)边某个过于要强又不太( tài)会表达的朋友,张子枫处( chù)理得不着痕迹,让你感受( shòu)到江宁内心的暗涌。她演( yǎn)出了那种被“赢”的念头死( sǐ)死缠住的窒息感,也演出( chū)了在母亲严苛目光下,小( xiǎo)心翼翼的讨好和深藏的( de)委屈。
当她对钟灵的欣赏( shǎng)逐渐被不甘和嫉妒蚕食( shí),最后走向失控边缘时,她( tā)的眼神变化是层层递进( jìn)的,从最初的好奇,到隐隐( yǐn)的较量,再到被刺痛后的( de)阴郁,最后是杀意闪现时( shí)的冰冷,整个过程异常自( zì)然,没有突兀的跳跃,让你( nǐ)相信这个女孩就是这样( yàng)一步步被自己内心的执( zhí)念和外部的高压逼到角( jiǎo)落。
江宁这个角色带着一( yī)种不服输的狠劲,面对运( yùn)动生涯的瓶颈、面对母亲( qīn)可能“移情”钟灵的恐慌、面( miàn)对可能失去一切的恐惧( jù),她选择的不是认命或哭( kū)诉,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( de)自救。
哪怕方法错了,哪怕( pà)走向极端,她内心深处那( nà)股“我绝不屈居人下”、“我偏( piān)要争到底”的劲是强烈的( de)。她身上的那种高配得感( gǎn),不是盲目自大,而是在长( zhǎng)期被否定和被比较中,依( yī)然残存的对自身价值的( de)坚信,即使这坚信被扭曲( qū)成了对胜利的偏执。
这种( zhǒng)角色的内核,与戏外张子( zi)枫为塑造江宁所付出的( de)惊人努力是共振的。零花( huā)滑基础,提前大半年泡在( zài)冰场,刻苦训练,摔了无数( shù)次,双脚磨烂、膝盖淤青是( shì)常态。她是真的把自己摔( shuāi)进了江宁的世界里,用身( shēn)体的极限体验去贴近角( jiǎo)色的灵魂。
这种戏里戏外( wài)高度一致的强女思维——肯( kěn)吃苦,有野心,敢追求,为自( zì)己的选择负责——让江宁这( zhè)个角色更加立体。看着江( jiāng)宁在冰面上一次次跌倒( dào)又爬起,你很难不联想到( dào)张子枫在片场一次次摔( shuāi)倒又站定的画面,这种重( zhòng)叠让角色的坚韧更具说( shuō)服力。
电影探讨的情绪压( yā)力,对很多观众,尤其是成( chéng)长在东亚环境下的年轻( qīng)人来说,并不陌生。江宁背( bèi)负的哪里仅仅是一个花( huā)样滑冰选手的胜负?她身( shēn)上浓缩了太多我们熟悉( xī)的影子:来自家庭的沉重( zhòng)期望,那种“只有成功才值( zhí)得被爱”的潜在逻辑;优绩( jì)主义社会对“赢”的病态推( tuī)崇,仿佛人生只有一条向( xiàng)上的窄梯;以及在亲密关( guān)系里,尤其是母女之间,那( nà)种以爱为名的捆绑和窒( zhì)息。
马伊琍饰演的母亲王( wáng)霜,将自身未竟的梦想全( quán)盘压在女儿肩上,用严苛( kē)到近乎冷酷的训练方式( shì)来“激励”她,这种“为你好”背( bèi)后的控制与伤害,被刻画( huà)得相当刺目。
江宁的挣扎( zhā),某种程度上是无数在高( gāo)压下试图寻找自我缝隙( xì)的年轻人的缩影。她与母( mǔ)亲的关系,充满了依赖、怨( yuàn)恨、渴望被认可又极度抗( kàng)拒被控制的复杂撕扯,这( zhè)种扭曲的共生状态,是很( hěn)多家庭关系的极端写照( zhào)。
而更值得肯定的是,电影( yǐng)并不简单地批判谁对谁( shuí)错,只是冷静呈现了这种( zhǒng)关系如何将人推向边缘( yuán)。电影最后,重要的不是江( jiāng)宁是否与母亲达成传统( tǒng)意义上的和解,而是她终( zhōng)于直面了自己内心的声( shēng)音:那份想赢的欲望,其实( shí)源于她自己,而不仅仅是( shì)母亲的逼迫。
她开始尝试( shì)与这份欲望和平共处,为( wèi)自己的选择负责,这是一( yī)种更深刻的自我救赎,是( shì)“我与我周旋久,宁作我”般( bān)的觉醒。这种对自我选择( zé)的自洽,跳出了“受害者”或( huò)“反抗者”的简单对立,指向( xiàng)了更积极的方向。
张子枫( fēng)用她细腻到惊人的表演( yǎn),将江宁这个充满矛盾的( de)角色重重拿起,又轻轻放( fàng)下。她不仅在演绎一个角( jiǎo)色,更通过自身与角色的( de)深度共鸣,完成了一次关( guān)于野心、痛苦与勇气的坦( tǎn)诚对话,让我们看到了一( yī)个演员如何为角色注入( rù)灵魂。
江宁破碎又重建的( de)过程,照见了我们每个人( rén)都可能面临的困境与微( wēi)光。关于如何“做自己”的思( sī)考,会在电影结束后,久久( jiǔ)留在你心里。